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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斯諾姆主校區，校長辦公室。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萊昂納多·克勞迪與校長隔著一張辦公桌相對而坐，“柏德蘭郡校區那邊恐怕不會歡迎我常駐。我想的是，下學期先在我帶的班級中釋出通知，告訴他們我將去柏德蘭郡校區進行一次短期的交換教學，如果有想跟我一起去的學生，經過家長同意即可，一切產生的費用由我們自行承擔。這個時間可能並不會很長，我會盡量控制在不耽誤下學期整體教學進度的範圍內。”
“那空出來的語文老師誰去頂上呢？柏德蘭郡校區教學任務比我們更繁忙，不可能臨時抽調。”
“我知道一個人。但……不知道學校會不會同意。”
校長凝視著他，沉思了片刻。
“好吧，我大概知道你說的是誰。就她吧，風波也過去了。這個假期，你去通知她。”
“好的，感謝您的批准。”
“當然，我也會通知柏德蘭郡校區那邊，如果你要過去的話，只能教普通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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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迪提著行李箱，背上挎著吉他包，踏上馬車。
“去文學社。”他道。
馬車啟動了，他就消失在這座沒有顏色的城市內，與周圍同樣在行駛的馬車沒什麼兩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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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能發。”面前的中年男人在看了克勞迪遞過來的稿件後，淡然道。
這個人是文學社雜誌部的總編，克勞迪跟他認識很久了，但還是上學期期中考試完才知道，他還是哈納特·博恩的父親。
“這……有什麼不能發的嗎？”
“我們都是為了討個生計，你別讓我難做，也別讓文學社難做。如果你一定要發，那就請改到能發為止吧。”
克勞迪作出一個無奈的笑，搖頭道：“對不起，如果按您所說的改到能發，那我想恐怕已經沒有發的意義了。”
“克勞迪先生，你別走了盧比的老路。”他將稿件推至克勞迪胸前。
克勞迪皺眉。
“像你以前一樣，寫點人們愛看的吧。你認為的有用的東西，可能會刺痛他們，他們的憤怒足以將你淹沒。”布朗·博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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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迪又回到馬車上。布朗·博恩居然還跟他提盧比，這讓他心裡很不好受。文學社幹了什麼？在盧比為提姆撐腰的時候，文學社為了避嫌，竟對外宣稱盧比已經退位，文學社已經沒有了這號人。
提姆就像一顆沉入運河底的石頭，新聞出來的那幾天過後，就再也沒人提起。他覺得盧比好像也和這石頭的命運一樣了。他不允許，然而這石頭也壓著他的胸口。他艱難地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手中被退回來的稿件，隨即夾進衣服中。
但他知道，布朗拒絕了他，他還有另一個人可以找，那個人還有幫他的可能。不過在這之前，他還要去一趟盧比的住所，對她說明學校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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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比比之前憔悴了許多。克勞迪在坐下的時候，無意間瞥到茶几上的一袋藥。
那是止痛藥，他看出來了。這種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麻痺痛覺，但是毒性很大，一般只有絕症病人才會使用。
想到校長給他的任務，他有些難以啟齒了，然而盧比卻先道：“在學校都還好吧。”
“嗯……是。”
“那就好，我想孩子們一定都很喜歡你。”盧比望著他一會，道：“你有事想找我幫忙對吧？”
這都被看出來了。
克勞迪的注意力落在他衣服夾層裡的稿件上。想起上次盧比對他說過的話，他更開不了口了。
想了一下，他道：“您……還認識其他能擔任語文老師的人嗎？”
盧比有些詫異：“你不教書了嗎？”
“不……也不是……好吧，我知道這有點一時興起，但我剛申請了去柏德蘭郡校區進行短期教學。”
盧比的表情一時變得嚴肅起來。“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去，那不是你能教書的地方。你才當半年語文老師，就待在這裡，穩穩當當的。”
他想，盧比是為他好。
但是，有些事情，他已經決定要去做了。
“盧比老師，您認為教育的意義是什麼？”
“別跟我討論什麼教育的意義，這種東西，這些孩子長大以後就會像你我一樣明白的。我只能說，你不要做傻事。”
克勞迪搖頭：“盧比老師，我們的志向應該是相同的。”
“我想是的。謝謝你的關心，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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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比執意要送他走。一開始他還極力辯論，但盧比突然開始劇烈咳嗽，又灌下一嘴的藥，他於心不忍了，又改口帶她去醫院。
“醫院不收我這樣的。”她擺手。
克勞迪重新回到馬車上，那塊石頭變得更重了。
這是最後一站了，他只能寄希望於那個人能幫他。
在路上顛簸至深夜，克勞迪來到一家琴房內。儘管四周都是黑的，他還是能聽到從樓上隱約傳來的交談聲。
那一聽就是孩子發出的聲音，克勞迪感覺心裡舒暢了許多。
“雲，你來幹什麼？要是你上了樓，我這裡可就要鬧翻天了。”
盧修斯從暗中走出。
“不歡迎我。”
隨即，兩人都是一笑。
盧修斯開了燈，克勞迪卸下行李，兩人隨意找了張鋼琴凳坐下。
克勞迪直接將衣服裡的稿件拿出來，盧修斯一邊看的間隙裡，克勞迪道：“我想借你的報刊用用。”
四五張紙，寫得滿滿當當，不到一分鐘，盧修斯就翻完了。他抬起頭道：“你真是不要命了。”
漆黑的鋼琴蓋上，稿件首頁標題寫著“論教育”。
“你就說能不能發。”
盧修斯看克勞迪那有點惱的樣子，又是一笑。
“碰了不少壁吧。”
見克勞迪馬上就要拍案而起了，盧修斯即道：“你算是找對人了，這忙我可以幫你。至於後果，我可是不會幫你承擔的。”
“這我當然知道。”
盧修斯將稿件收攏，“看來，你已經打算去救他們了。”
“救誰？我也要救。”
克勞迪聞聲抬頭，盧修斯則是頭也不回，收起稿件離開座位，“好吧，我允許你們敘敘舊。就一晚上。”
“膽子肥了很多啊。”克勞迪指著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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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查爾斯，你去把燈關了。那邊有個蠟燭，拿過來。”
“別擠，別擠！鋼琴碰壞了夠你受的！”
“好了，我要開始了。”克勞迪被一群孩子簇擁在中間，他拿著查爾斯遞過來的蠟燭，“給你們講講李琴的故事。”
“那個大女魔頭？”
“對啦。那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戰亂，饑荒，很多人流離失所。我在逃亡的路上，先後失去了父母，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李琴救了我。那時候我才多大？……大概是九歲吧。她問我，要不要加入他們。那時候我沒得選，就同意了。”
“那時候李琴多大？”
“不記得了。當時看上去比我大多啦，是個大姐姐。李琴的身手很好，她就這樣在亂世中帶著我們一幫小夥子拉幫結派，搶劫富的，救濟窮的，一路向西。我們在路上週轉了好久，最後，李琴好像是覺得附近相對安全了，就停了下來，也就是威爾特。哦，那時候還不叫威爾特，也沒有盜賊公會。那又是好些年之後的事情了。”
“那是一個貧民窟，甚至比我之前呆過的所有地方都要窮。我們到這裡一段時間之後，才發現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從東邊逃難過來的。從他們口中我們得知，這裡還有一個內城，城裡有個領主，至於他幹了什麼，看看這貧民窟就知道了。這些都被李琴聽在耳中，看在眼裡。之後，就是李琴的獨秀了：她用她那與生俱來的領導力，集結了很多追隨者，先是威脅了幾個內城的小官，用搶來的錢在外城發展農牧，一點點修建新的房子，領主派內城的人想來清理我們，我們都一一扛過來了。之後，我們又陸續擊退了幾波從東邊追來的敵軍，李琴帶著我們，拿著撿來的武器，一舉衝進城內，打倒了那裡的領主，從廢墟中建起一座新城。”
“她這麼厲害嗎？”
“是吧。因為我們都很崇拜李琴，很多兄弟甚至都跟著她改姓李。當時我們拿下那座城池的時候，我們就開玩笑說就叫李城吧，李琴說，要不就叫威爾特吧，意為‘理想之城’。我們過上了不再需要搶的生活，後來，她派人去其他地方交換物資，帶來技術和文化，來威爾特的人也慢慢多了起來。有時候也會有人來找我們的麻煩，不過李琴總有辦法擺平他們。李琴一直認為，你可以對別人展露友好的笑容，但你必須確保自己的手中持著巨棒。盜賊公會就在這樣的環境下慢慢出現了。”
“但是，我並不是打架的料。”說到這裡，克勞迪笑了笑，“威爾特差不多也穩定了，有一天，我找到李琴，問她能不能退出。當時我特別害怕，怕她不同意。但是她同意了。臨走時，她送了我一把吉他，她說，這東西真神奇，幾塊木頭幾根線就能發出這麼美妙的聲音。你唱歌又很好，這一定很適合你。”
“就是你經常帶著的那把嗎？”
“……不是。很遺憾，那把為了救我，被劈成了兩半。我只留下了幾根弦和螺絲釘。”
“那太可惜了。”
“後來呢？”
“後來，我就再也沒見到她了，因為一些原因我離開了那個地方，這麼多年來，我只從人們的隻言片語中聽說威爾特越來越大，甚至擴張到了海岸線。”
“那你為什麼要離開那裡呢？”
克勞迪像是故意停頓了一下，神秘一笑，“那就是我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