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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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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遲遲拿不到補償款,天帝家的日子比在山上還要艱難。當初說好的進城後就有工作,可是由於村長作梗,他們家偏偏沒有工作。

大家已經餓了三天了。

“我去樓下賒袋大米吧,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

女人走下樓去。

不一會賒回來五斤米,她艱難地把米提到樓上。

可是,五斤米對於十口飢餓的人來說實在太少了,一頓飯幾乎就吃光了。再去米店賒米人家就不賒了。

還是老三挺身而出去菜市場偷錢。大家才飢一頓飽一頓的維持著。於是老三成了全家的頂樑柱。

一天,他突然偷回來一部手機,結果讓人報警了。大簷帽接到報警便在菜市場蹲守要抓老三,老三不敢再去了。

一家人又陷入了困境。

天帝餓得頭暈眼花,走出家門。現在他已經完全絕望了,從前記事本上記載的錯事、壞事和此時比起來什麼都不是了。

此時,天帝已經不在乎道德了,甚至在心裡希望老三出去偷錢。還和其他家人一起埋怨老三膽子太小。

天帝搖搖晃晃地走過三條街,突然看到兩個肥胖的身影,急忙追了上去。

“大屁股,大屁股。”

兩個胖胖的女孩立刻回身,憤怒地看著追上來的天帝。一個女孩惡狠狠地揮動著胖胖的大拳頭。

“小孩,我金針姑可不是好惹的,把我氣急了連小孩也揍。”

“姐姐,別生氣,他剛剛喊的是大蘋果。‘果’字他說不清楚,說成了“股”。”

“你認識他嗎,為什麼要為他辯解?”金針姑生氣地問道。

“他是八蛋,劉八蛋。”

“劉八蛋?怎麼餓得跟大頭鬼一樣,我都認不出來了。”

金針姑無比驚訝。

“我去買點吃的去。”

胖姑轉身去了路邊的食雜店。

不一會,買來了滿滿一大袋零食,跑回來遞給天帝。

天帝剛伸手去接卻被金針姑一把搶了過去。

“胖姑,你瘋了。我們都是收別人的東西,什麼時候往外送過東西?為了這個大頭鬼,你連家風都不顧了嗎?”

胖姑無法反抗姐姐,只能向天帝攤開雙手,一副無奈的表情,然後,跟著金針姑走了。

天帝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尋找吃的。

當他路過零食攤時真想乞討一點吃的,但是他是天帝呀,實在放不下面子。有兩次嘴都張開了,但是沒有發出聲音。

傍晚時,天帝還是沒有找到吃的。他實在走不動了,便在街邊一面牆前坐下來。

路燈亮了,街對面的飯店裡飄出一陣陣肉香。

天帝昏昏沉沉地吞著口水,心想我堂堂天帝居然要餓死在這繁華人世了。這是多麼大的笑話呀。

此時,一個醉酒的男人踉蹌地跑向天帝,在天帝眼前的馬路牙子上嘔吐起來。一股酒臭把天帝燻醒了,他睜開眼看到嘔吐的男人居然是村長。

這時候,華麗的礦業老闆追了過來,拍著村長的後背。

“怎麼樣,好點了嗎?回去繼續喝。”

“喝你媽的,你個王八蛋給我滾遠點。”

村長突然跟礦業老闆翻臉了。

礦業老闆大怒,一拳打在村長臉上,把村長打得踉蹌幾步。村長穩住身體後,便向礦業老闆撲了過去。兩個人拳打腳踢戰在一處。一頓瘋狂輸出後,兩人幾乎同時累攤在地上。

村長說道:“張老闆,補償款你還是要付的,不付會出大事的。”

“馬村長,我一次給了你五百萬,裡面是包括補償款的,我說我一次全付清了,你當時點頭,怎麼現在又反悔了?”

“去你媽的,你幾十億的身價還在乎這點錢嗎?你這是瞧不起我。你不要以為村長不算什麼,我這也是累加了幾代人的功德才上去的。”

礦業老闆哈哈大笑。

“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我更難。我們回去繼續喝,繼續聊。”

他攙著村長又回到街對面的飯店去了。

天帝罵道:“真他媽的晦氣。”

他想離開這裡,但是實在動彈不得。

他勉強地掏出記事本,厚厚的記事本已經被他寫滿了,他翻到最後一頁,艱難地寫道:這裡已經沒有愛與平靜,只剩下慾望的膨脹和貪婪。這樣的人道真的惹怒了我。

寫完後,他裝起記事本,惆悵地看著夜空。

“小孩,我覺得你很可愛。如果你死了,我想要你的身體可以嗎?”

天帝順著聲音望去,一隻雪白的狐狸正站在明亮的路燈下看著自己。從它的話中,天帝知道自己馬上要餓死了。天帝又看向街道的另一邊,三隻惡犬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要把他當做夜宵。

天帝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白狐說道:“你跟我走一趟,我再把身體給你。”說完,邁開大步向遠處走去。

白狐吃了一驚,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一腳踏入陰陽界,天帝瞬間恢復了高大的形象,一股威壓把狐狸壓在了地上。白狐呲了呲牙,知道自己搞錯了。

“跟上我。”

聲音如同一道雷鳴在天空中滾過。

白狐勉強地站起來,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

閻王瑟瑟發抖的站在閻王殿前等候著天帝。

天帝走來了,一張白板擋在臉上,根本看不到本來面目。

閻王急忙低下頭。

“歡迎大神。”同時,閻王深深地鞠了一躬,頭都碰到膝蓋了。

“我很餓。”

“是餓了嗎?”閻羅王以為聽錯了。

“很餓。”

天帝重複道。

閻王立刻明白是自己的伙食出了什麼問題,急忙給天帝安排了一碗最好的熱湯麵。

天帝吃著熱騰騰的麵條,命令道:“你去查一下劉大壯家的生死簿。”閻羅王應了一聲,轉身要走,又被叫住了,“還有馬大順家的。他們都是帽子山的住址。”

閻羅王急速查詢起來,當他的手指按在劉八蛋和馬胖姑的名字上時,身體突然一陣哆嗦。他小心翼翼地回頭又看了看天帝。天帝依然用一張白板擋著臉,閻王急忙收回目光。他彎著腰走回到天帝身邊,小聲地稟告。

“大神,您要問哪一位的生死?”

“馬大順。”

“還有八十三年。”

“還有八十三年?這麼長壽嗎?”

“而且越活越富貴。”

天帝怒哼一聲。劉大壯家的他也不想問了,避免鬧心。

重生這事是天后一手辦理的。他沒有想到天后會跟他開這樣的玩笑,差點把他餓死;還是說人世中這樣的事非常普遍,所以也發生在他身上。現在總算吃飽了,這事不提了。

此時,白狐感到越來越心慌,尤其看到閻王渾身哆嗦的時候,他緊張的尿都失禁了,此時,看到天帝在喝湯,轉身想要溜走。

“白狐,我還有事問你。”

白狐苦笑著停住腳步。他跑不掉了。

天帝和白狐回到人間時已經接近午夜了。

一路上,天帝一直沒開口。因為他下不了反擊的決心。按照他的計劃,他要花費三五十年瞭解人道情況。然後,回到天庭用十到二十年制定改造計劃。將來徹底完成改造,可能需要三五百年。

但是,這個可惡的村長馬大順偏偏惹他生氣。也不是生氣的事,是今後怎麼辦?天天去閻王那蹭飯?劉家其他九口人怎麼活?劉家鄉下沒有根,城裡沒有人(連村民都被村長控制著不敢和劉家來往),活不下去呀。

反擊,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他是天帝。只要動作就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不能不慎重。

他需要認真地考慮一個晚上。

“今天太晚了,明天你去我家附近的公園,我有話問你。”

天帝說完,恢復成劉八蛋。

白狐急忙答應下來,飛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中。這一夜它註定失眠了。

天帝走到街角時突然看到了大姐,她低著頭孤零零地站在那裡。

“大姐,我們回家去。”

大姐嚇了一跳,看到說話的是天帝,羞愧地雙手捂住了臉。她哭了一會,“回去也餓得睡不著,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一會。”

天帝耍賴道:“大姐,我餓得走不動路了。”

大姐生氣地看著他,“今晚再弄不到錢,我們家會餓死人的。”

天帝沒有再說話,只是陪著大姐站著。片刻後,大姐嘆了一口氣,一把抱起天帝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上,家裡非常安靜,大家都有氣無力地躺著不想動。

天帝突然爬了起來,這是決定反擊的第一步。其實,昨晚看到大姐時,他已經決定反擊了。

老三看到天帝起來了,他也爬了起來,作為全家的頂樑柱,他決定再去冒冒險。於是,高聲喊道:“我出門弄錢去。”說完,推門走了出去。

天帝急忙追出去。

“三哥,我也去。”

老三看著天帝,想了想,一把抱起天帝向菜市場走去。

遠遠地看到大簷帽守在菜市場門口,他急忙用天帝擋住臉,拐到一條小巷子裡去。他倆去了第二家菜市場同樣有大簷帽守著。

老三伸手抓著頭髮,一籌莫展。

“三哥,一會我領你去賓館,我管開門你管拍照。”

這是《防騙大全》上的案例。這些日子,為了拓展搞錢的思路,老三還大聲朗讀過,沒想到被天帝想在了前面,老三非常驚喜地看著天帝,然後,點了點頭。

兩個人向附近一家大賓館走去,前臺正趴在桌子上睡覺。兩個人躡手躡腳的來到了五樓。

天帝示意老三守在樓梯口,他去敲門。老三又點了點頭。一路上老三已經把所有的行動步驟重溫了一遍,此時實施第一步,拿出手機。

如果拍到正常夫妻,如何逃走,他計劃好了;如果看到被拍的人慌里慌張,他如何追進去勒索,也想清楚了。他心有成竹的看著八弟。

天帝慢慢地走到508號房間門前。他停住腳步,轉頭看著三哥。老三舉起手裡的手機,兩個人相互點了點頭。

天帝對著門鎖輕輕一吹,房門緩緩地開了。

村長剛剛醒來,突然聽到房門的卡簧嘎嘣一聲響,急忙裹上浴巾走出來。他不知道房門怎麼會突然開了。

老三舉著手機走了進來,村長慌亂地退回臥室,老三也跟著走進臥室。床上的女人發出一聲尖叫,一把抱著了村長。老三抓住機會,一口氣抓拍了十多張。

“劉老三,你他媽敢太歲頭上動土。”

村長看清楚是劉三豐後,大吼一聲衝了上來。

劉三豐狠狠一腳蹬在村長的肚子上,浴巾被蹬開了,落到地上,村長慘叫一聲倒在女人身上。老三急忙按下錄影鍵,把這一段精彩錄了下來。

村長又衝上來,再次被踢中肚子,哎呀一聲倒在地上。

劉三豐收起手機,熟練地掏出村長的錢包,手指一捻,三千元現金就到了手裡。啪的一聲,空錢包正打在村長的臉上。

村長此時突然換成一副笑臉。

“老三,三豐,你別走,我抽屜裡還有錢呢。”

老三老練的沒有回頭,繼續往外走。

村長急忙裹上浴巾跑出來,一把扳住老三的肩膀。

天帝用力踩在村長腳上,村長慘叫一聲摔在地上。房門咣噹一聲關上了。

天帝和劉三豐笑呵呵地回到家裡。一家人看到他們笑呵呵的回來,都圍上來。劉三豐把三千元往床上一摔,一家人的臉上頓時笑開了花。

女人笑過後,擔心地看著老三。

老三說道:“爸媽,我給你們看一樣東西。”說完,帶上父母去了他們的房間。

一會兒,三個人走出來。

男人緊握著拳頭,又激動又興奮。

“報應。他應得的報應。”

女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表情和男人一樣激動。

一會功夫,家裡便堆滿了米麵糧油,蔬菜和雞鴨魚,還有豬肉。

一家人都掛著幸福的笑容。

公園偏僻的角落裡,天帝正在和白狐交流著。他連問了三個問題,白狐三次搖頭。

“是什麼原因讓人道越轉越快?”

“為什麼財富已經夠多了,普通人還只能溫飽,而他差點被餓死?”

“為什麼人越來越貪婪?”

白狐接連搖了三次頭。

“大神,我不是本地的。我躲在山裡修煉了一千年,來到這座城市才三個月。我主要想尋找一個合適的身體,然後變成人形,結果便撞到了您的手裡。我其實覺得挺倒黴的,昨夜我一夜沒有閤眼,但是現在我覺得非常幸福。”

“為什麼?”

“因為您的三個問題開啟了我的宇宙觀,我覺得我的思想立刻深刻了。我覺得您一定是負責教化的,有教無類,我難道不應該幸福嗎?”白狐慷慨激昂地說道。

天帝被他逗笑了。

“談不上深刻,只是我們所站的角度不同罷了。”

白狐依然非常激動,繼續說道:“不管怎樣我都認定您是我的老師,我將一直研究傳播您博大精深的思想,您能收我為學生嗎?”

天帝沒有想到這隻小狐狸這麼乖巧,正中自己下懷。

“白狐,很好。快起來,有人來了。”

白狐急忙起身,隱身在天帝的身後。

天帝看了一眼遠處,劉三豐晃著膀子豪橫地走了過來。

“八蛋,接下來怎麼辦?”

“繼續盤他。”

天帝從椅子上跳下來,和老三一起找村長去了。

兩人來到村長家,劉三豐踢了三腳房門。村長一臉怒容地開啟門,看到是他們兩個人,立刻換成一張笑臉。

“進屋,快進屋。”

“不進去了,我爹讓我來問問補償款什麼時候下來?”老三說道。

說完,搖了搖手裡的手機。

“很快,很快。”村長結結巴巴地說道,“既然來了,到屋子裡喝杯水,我準備一下,然後到我辦公室去談。”

村長顯然覺得長痛不如短痛,趁著這次機會,要把這事一次性解決了。

天帝和老三進了屋。

村長的家跟皇宮一樣富麗堂皇,居然有八個房間。

黑玫瑰穿著精緻的睡衣,懷裡抱著一隻波斯貓,像防賊一樣緊跟著他倆。

“我們原來也是兩室,只能又貼了一點錢換個大的。”

老三氣呼呼地看著她。

“我家沒錢貼,十口人住兩個房間,我和我兩個弟弟只能睡廚房,廚房只能搬到陽臺上去,冬天冷夏天熱。”

黑玫瑰尷尬地笑了笑。

村長此時已經穿好了衣服,走過來。

“不急,補償款下來了,你們也能買一個大房子,你們家是最多的。”說完,領著兩人去辦公室。

村長的辦公室在礦業集團辦公大樓裡。一路上,村長一直跟礦業老闆通電話,雖然聲音很低,但是逃不過天帝的耳朵。他們商量的結果是補償款一人一半,集團先出資,然後村長的那份馬上補過去。礦業老闆最終同意了。

來到村長的辦公室,村長立刻翻臉了,他一把揪住老三的衣服領子把他按在牆上。

“快把手機交出來,不然我弄死你。”說完,真的掏出了一把匕首。

天帝輕輕地吹了一口氣,老三驚慌的表情立刻鎮定下來,一個漂亮的轉身,把村長按在了桌子上,村長手裡的匕首也到了他手裡。

村長詫異地看著老三,他不相信一個初中生,乾瘦乾瘦的能有這麼大的力氣?

老三緊了緊村長的脖領子,村子立刻呼吸急促起來。

“老三,鬆開,我認栽了。”

老三鬆開村長,村長猛烈地咳嗽著,好半天才緩過氣來,他無力地癱在椅子裡。

“我再給你一萬塊錢,你把手機裡的照片和錄影毀掉。”

老三冷冷地看著村長。

“今天我們不談這個,我們只談補償款。”

“補償款是礦業老闆給,管我屁事?”

老三掏出手機,晃了晃。

“這個發到網上一定很紅。”

村長知道對方不會讓步了,氣急敗壞地說道:

“行行行,就按你說的辦。回去告訴你爹來領補償款,順便通知其他村民。”

村長可不想看到劉家得到補償款,別的村民再來這裡鬧。把這件事順順利利的辦好吧,以免夜長夢多,節外生枝。這次可是讓人家扣住脈門了。

不到中午,補償款全部發放完畢。老三當著村長的面把照片和錄影全部刪除。

送走了天帝和老三,礦業老闆催賬的電話打了過來。

“你急個屁,我馬上送過去。”

放下電話,村長開啟身後沉重地大鐵櫃卻吃驚看到櫃子裡空空如也。他的錢不翼而飛了。

村長急忙趕回家裡,床底下,保險箱裡,秘密抽屜裡全都空空如也。

傍晚,村長被幾個保安一路追打著,逃出了礦業集團的大門,如同喪家犬一樣跑到了街上。

公園的長椅上,天帝翹著二郎腿,他在等一個人。

白狐扛著一個麻袋,嘿呦嘿呦地來到天帝面前。

“老師,這事我幹得還算漂亮吧。這錢怎麼處理呀?”

天帝皺了皺眉頭,一把拉起白狐,躲進了身後的小樹林。

胖姑手裡拿著一把菜刀,像只企鵝一樣追了上來。

“站住,把我的幸福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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