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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讀《西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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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大家應該和我一樣,小時候看《西遊記》不下五六遍,但是都淨看猴了。長大再看《西遊記》,發現原來裡面有那麼多美女。後來再看《西遊記》原著,發現藏的真相比男人的私房錢還深。很多人對《西遊記》的印象停留在他是兒童神話故事,這可以說是對《西遊記》的一個最大誤解。大家不明白,為什麼《西遊記》是四大名著之一,為什麼它是中國神魔小說的巔峰。答案其實就兩個字:獨特。

從文學性上來說,它開創了最經典的探險故事模型。師徒四人外加白龍馬,一共5個,與金木水火土相對應,分別扮演了不同的角色,有負責賣萌的,有負責耍帥的,有負責捱揍的,還有負責出苦力的,性格鮮明,彼此互補,缺一不可。西方魔幻作品,魔鏡,日本漫畫從《龍珠》到《海賊王》,甚至《喜羊羊與灰太狼》,都是這種故事魔鏡。可以這麼說,只要是探險類故事,都跳不出模仿《西遊記》這個盒子。《西遊記》才是中國最大的IP,最成功的IP,最潮流的先鋒文學。只要是文化轉型的關鍵時刻,《西遊記》必然是排頭兵,甚至是巔峰。

1961年,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的《大鬧天宮》在中國動畫史上的地位不用多說了,然後國漫就進入了漫長的消沉記,直到15年《大聖歸來》,國漫才走出陰霾。1986版央視《西遊記》,是世界上重播率和收視率最高的電視劇。1995年星爺的《大話西遊》橫空出世,開啟了後現代結構主義的浪潮。1984年,鳥山鳴以《西遊記》為要素創作的《龍珠》是迄今為止最成功的漫畫作品。大家再看眼下正在如火如荼的網劇,有多少是以孫悟空為主角的,以《西遊記》為主題的。我相信,未來《西遊記》會有更多的作品問世,而且正在醞釀下一個經典。

按照道理來說,任何一個作品都有它的生命週期,為什麼《西遊記》可以衍生這麼多作品呢,為什麼其他三本名著就做不到呢?因為《西遊記》構建的世界從來都不完整,它就好比是一個毛坯房,作者還沒來得及給它精裝修,讓它更完善。在我的眼裡,《西遊記》和《紅樓夢》一樣,是一部沒有完成的劇作。但是,好在《西遊記》給你搭建好了整體框架,給你畫好了邊框。解讀《西遊記》的過程是沒有負擔的,是快樂的。他不像《三國演義》需要歷史,不像《紅樓夢》成了險學,不像《水滸傳》那麼鬱悶。因為從來就不存在一個解讀《西遊記》的學術權威。

那麼,為什麼沒有權威呢?因為從思想性來說,《西遊記》是一部奇妙的作品,你從哪個角度理解都能夠成立,但是你從哪個角度看他又都有問題。說他是勸人向善的,唐僧取經不就是為了普渡眾生嗎,一路上降妖除魔不是宣揚善嗎?這絕對是一部充滿佛性的正能量小說。可是,說他是詆譭神仙佛祖的,也能站得住腳。神仙們還真就一個個槽點滿滿,玉帝小紀為一桌祭品,讓奉先郡大旱三年,導致生靈塗炭,易子而食;也為一個玻璃斬殺沙和尚,每七日飛箭穿心;如來是個大嘴巴,說的話沒一句能信,和孫悟空打賭明明說的是飛不出手掌心,讓孫悟空在下界為妖,反手就把猴子壓在五行山下坐牢500年。

說西牛賀州不貪不殺,雖無上真人人固壽,極樂淨土卻是妖怪遍地,土匪橫行,獅駝國甚至連個活人都沒有了。太上老君私生活有問題,紅孩兒是他私生子的傳言,言之鑿鑿。自己的褲腰帶,居然是壓龍山狐狸精的寶貝,觀音菩薩貪財,如來給了三個箍,讓他給取經人找徒弟,到頭來他只給孫悟空用了一個,另外兩個自己給吞了,還為自己弄了兩個高手,一個是黑熊精,一個是紅孩,觀音禪院的矜持長老貪財,歸根到底還是領導的示範作用,四位頂級大神尚且如此,其他的如梨山老母就更別提了,一句梨山老母不思凡,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感。

所以,《西遊記》定然是本諷刺小說,那麼他諷刺誰呢?不管是道家、佛家、儒家,他是一個都沒放過,我看誰都有毛病,我全都罵。有趣的事情就來了,既然全都不好,那總有好的吧,好的是什麼呢?不好意思,《西遊記》沒有明說,而只是在開頭說了這麼一句:“欲知造化會員工,虛漢西遊式惡狀”。

什麼是造化會員工,你自己找去吧,就藏在《西遊記》裡了。大家看解謎才是《西遊記》這本書的關鍵。《西遊記》是一道開放題,它要給你的不是個標準答案,而是思考的過程,而在思考的過程中,你會發現《西遊記》裡有太多問題,比如天地那麼大,為什麼石頭會懷孕,又為什麼偏偏生出了一隻猴子?為什麼天庭吃龍肝鳳髓這些龍,從哪來的四海龍王就不怕被吃嗎?為什麼紅孩兒會三昧真火,牛魔王和鐵扇公主都不會,他跟誰學的?菩提祖師到底是誰,他為什麼知道孫悟空要闖禍,還要教給他法術呢?

還有很多人物的前後因果,盤古開天闢地這麼牛的人物去哪了?《西遊記》裡有沒有女媧、伏羲呢?《西遊記》裡有後羿射日的故事,后羿去哪了呢?還有大禹治水,為什麼要用金箍棒測水位?大禹又去了哪裡?玉帝是怎麼當上玉帝的?如來又是如何坐上佛祖的?太上老君又是如何當上道祖的?你說怎麼就那麼多的問題呢?有人肯定就跳出來說,《西遊記》就是這麼寫的,作者都沒你想的多。或者說,《西遊記》就是漏洞百出,這很正常,不得不說有些評論是真的沒水平,不能回答問題就說問題提得不對,提問題的人有問題,然後這些懷疑,就會被安上陰謀論的外衣。

這些人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不能解決問題,我就不解決問題,我就罵你陰謀論,持這種立場的朋友應該仔細想想,讓陰謀論失去市場的唯一方法是什麼呀?不是消滅提出問題的人,而是給出一個光明且正確的答案,讓大家信服了,那自然就沒有爭論。可是目前沒有人能做的到,未來也很難有人做的到,《西遊記》之所以是名著,就是因為它是立體的多面的,就像鑽石一樣,從不同的面,就會看到完全不一樣的故事。你既可以把它當做修真小說,也可以當做佛教經典,更可以當成職場聖經,還可以把它當做一本解謎小說。

但是,這些完全又都是片面的。《西遊記》的偉大就偉大在沒有標準答案。《西遊記》就是要讓你懷疑,讓你思考,讓你不信任權威。從《西遊記》中讀出陰謀論不是我們的錯,因為陰謀本身就是造化會員工的一部分。當然,《西遊記》不只有陰謀,還有貫穿始終的反抗精神,這也是為什麼《西遊記》經久不衰的根本原因,大家對史記中哪句話印象最深,最具有震撼力,不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嗎?

《西遊記》開篇就是《大鬧天宮》,完美的詮釋了這句話。當孫悟空喊出“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的時候,讓隔壁《水滸傳》中的宋江情何以堪,更隔壁《三國演義》中的劉備哭暈在廁所,我大漢不也應該“外事一系”了?所以,《西遊記》精神到底是什麼,可不只是簡簡單單苦練七十二變,笑對八十一難,其深層次的精神核心是挑戰權威。《西遊記》也的確是這麼做的,把高高在上的神拉到人間,嘲諷蔑視,眾神看你是隻猴,而猴子看神也是個猴,只不過衣著華麗罷了。

《西遊記》的美猴王精神是中華民族骨子裡的東西,是和挑戰命運、不甘人後、定做第一的精神相契合的。與此同時,孫悟空人生的三個階段,又對應了一個個普通人的宿命。看到孫悟空大鬧天宮,就想到了年少輕狂、勇敢的自己,看到孫悟空被壓五指山,就看到了現在這個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自己,看到了孫悟空西方取經,那就是終於屈服於無情、又無理取鬧的生活。

讀《西遊記》就是一個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的過程,極強的代入感和無時無刻的共鳴,這是《西遊記》經久不衰的另一個原因,因為感同身受、情感相通,就必然帶來《西遊記》的二次創作高峰。《西遊記》是一部偉大的作品,更是一部有野心的小說。但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人能還原出《西遊記》的野心。

《西遊記》的開篇定了基調,它要告訴你的是一個宇宙迴圈的故事,因為無論是大鬧天宮還是西天取經,又或者是任何一個特定的西遊人物,都只不過是浩瀚西遊宇宙中的一葉篇舟。作者丟擲了129,600年的西遊世界史,但只細寫了大鬧天宮和西天取經兩個小階段的故事,甚至孫悟空被壓五行山下的500年的故事也沒有寫,吳承恩都留了白。

從今天開始,我要開啟一項巨大且有意義的工程。我們將根據整部《西遊記》原文裡的零散細節,去深度挖掘大鬧天宮和西天取經,以及每個人物背後隱藏的故事,為大家還原出一個更加完整的《西遊》世界。這個深挖的內容增加了很多之前西遊迷中迷系列影片沒有講到的內容,邏輯更加嚴密,同時增加了很多新的觀點。新粉不會看不懂,老粉會再一次重新整理對《西遊記》的認知。解讀《西遊記》不是目的,而是過程。你要是想找到答案,可得好好琢磨。那一片迷宮,可不是誰都能走得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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