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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原變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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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威輾轉投到劉知遠的門下,隨著劉知遠坐火箭似得步步高昇,他也跟著吃香喝辣。

看到沒有,這就是站對隊伍,跟對領導的好處。

劉知遠現在是河東節度使,郭威則在他手下任孔目官。

與此同時,中原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變化,要從天下第一孝順兒子石敬瑭說起。

後唐末代皇帝李從珂是明宗李嗣源的養子,石敬瑭則是李嗣源的女婿,這麼說來,李從珂就是石敬瑭的舅哥。

按說一家人應該相親相愛,但是他們卻互相猜忌。

李從珂覺得石敬瑭是反骨仔,認定將來有一天必反。

石敬瑭看李從珂在磨刀霍霍,準備對付自己,心中又驚又怕。

兩個人是烏龜看王八,越看對方越不順眼。

一天,李從珂下了一道命令,要石敬瑭搬家,從太原搬到鄆州,去做天平軍節度使。

節度使換防,本來是很平常的事,但是石敬瑭敏銳的嗅到了殺機。

都是修行千年的狐狸,演什麼聊齋?

換防的節度使只能帶走麾下親兵,而不能帶走地方軍隊。

皇帝這個時候要除掉節度使,只須一紙詔書就夠了。

因為節度使身邊無兵無將,只能是任人宰割。

石敬瑭知道這是李從珂試探自己,奉不奉詔都是死路一條。

他不願意任人宰割,雖然想起兵造反,但是兵微將寡,根本不是李從珂的對手。

於是急中生智,想出了一條妙計,向契丹借兵。

沒有好處,契丹肯定不會痛痛快快借兵。

於是石敬瑭開出了天大的價碼,割讓燕雲十六州,歲貢帛緞三十萬匹。

由於從小缺少父愛,還要哭著喊著拜契丹主耶律德光為爸爸。

爸爸,有人欺負我,求求你給我做主,幫我打走壞人!

其實耶律德光比石敬瑭還小十歲,白白撿了這麼個大十歲的兒子,心裡自是美滋滋的,樂得合不攏嘴。

兒子別怕,有人欺負你,爸爸給你撐腰。

由於得到了契丹的幫助,石敬瑭打敗了大舅哥李從珂。

李從珂不想受辱,拿著傳國玉璽,帶領曹太后、劉皇后,以及兒子李重美等人,登上玄武樓,自焚而亡。

從秦朝流傳下來的傳國玉璽,也隨之遺失,不知所蹤。

大獲全勝的石敬瑭建立了後晉朝,從洛陽搬到了開封,定居了下來。

由於得到了燕雲十六州,以及大量人口,契丹國勢更上一層樓,如日中天,成為了唯一的超級大國。

不論是冷兵器時代還是現代,擁有地理優勢,就絕對擁有戰略主動權。

中原失去了燕雲十六州這樣的天然屏障,無險可依,無險可受,相當被動。

契丹則是居高臨下,據守關隘險阻。

揮師南下,一路平坦如砥,騎兵朝發夕至,防不勝防。

做了後晉開國皇帝,在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石敬瑭理應非常欣喜若狂,一定要開香檳開紅酒開派對,大肆慶祝一下,然而他一點也不開心。

老闆認別人當爹,員工們該怎麼辦?是跪舔別人的腳底板,還是叫爺爺?覺得憋屈的大臣和節度使們動不動就上表,把石敬瑭冷嘲熱諷一番。

有的甚至公開叫囂,說他賣國求榮,根本不配當這個皇帝。

石敬瑭為了國家的安定繁榮,忍辱負重,默默承受著大臣和節度使們的口水唾沫。

多麼偉大的皇帝啊,此處應該點贊!

自己人窩裡反,契丹人更不好伺候。

契丹使者每次來中原都以天朝使節自居,頤指氣使,極其囂張倨傲。

石敬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服侍的不到位。

他就像是鑽進了風箱的老鼠——兩頭受氣,雖然是皇帝,但是活得無比憋屈難受。

我有個夢想,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可是老天爺沒有閒工夫搭理,怎麼辦?沒招了,那就去死吧!

石敬瑭終於走完了委曲求全的一生,養子兼侄兒石重貴繼承皇位。

黑髮父親送白髮兒子,耶律德光心中大慟,哭得死去活來。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耶律德光和石敬瑭這對父子相隔兩地,雲河迢迢,關山千里,很少見面,頂多是書信往來,或者使者傳話。

石敬瑭匆匆而去,耶律德光頓時心中空空蕩蕩,反躬自省,覺得平時虧欠石敬瑭太多。

於是下定決心,兒子不在了,要對孫子加倍的好,要把對石敬瑭的愛,毫無保留的全部給予石重貴。

來吧,孫子,你雖然沒有爸爸了,可是還有爺爺呀!到爺爺懷裡來,讓爺爺好好疼你!

石敬瑭無恥下流,鮮廉寡恥,到處亂認爹。

可是我石重貴是要臉要皮的人,不會跟他一樣,到處認爺爺。

他對契丹的政策是隻稱臣,不稱孫,無論耶律德光拿出多少棒棒糖誘惑,始終堅持自己的原則。

並且對著耶律德光隔空喊話:晉有十萬橫磨劍,翁若要戰則早來。

要打就早點來,來晚了黃花菜可就涼了。

唉,小孩子不懂事,大人難道還要斤斤計較嗎?太想念孫子的耶律德光決定親自往中原走一趟,見見素未謀面的孫子石重貴。

契丹軍馬由燕雲十六州順勢而下,橫衝直撞,殺入中原。

在此之前,早就已經有人投靠了契丹,助紂為虐。

腹背受敵,石重貴敗得很慘,被耶律德光關進了小黑房子,面壁思過。

中原錦繡江山,花花世界。

金碧輝煌的宮殿,細皮嫩肉的美女。

還有琳琅滿目的佳餚,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滷豬,滷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晾肉,香腸,什錦蘇盤,鐵鍋燉大鵝…我的天啦,兩隻手都數不過來,簡直太神奇了!

石敬瑭這個不孝子自己偷偷享福,簡直太過份了,天下有這麼好的地方,也不請老子來,該死,太該死了。

這麼沒有良心的人,怎麼死晚了?

在老家吃的是燒烤,住得是帳篷。

比起老家來,中原簡直堪稱人間天堂。

耶律德光不原願意走了,於是穿上了漢人服飾,使用漢族禮儀,在開封登基,建立遼國,做了中原與契丹的共主。

平時耀武揚威的節度使們,有的早就投降了,有的則首鼠兩端,觀望風聲。

有的迫於形勢,虛與委蛇。

有的左顧右盼,隨波逐流。

但是劉知遠卻站在太原城牆上曬太陽,我行我素,似乎沒有看到天下大變。

由於越來越多的節度使拜倒在耶律德光的石榴裙下,劉知遠越來越感受到了壓力,心裡也越來越沒有底了,知道不能置身事外了,於是派遣軍校王峻前往開封,面見耶律德光,代表自己,奉表投降。

他還有一個機密任務,就是探查耶律德光的虛實。

劉知遠只派你這個小兵來,自己不來,什麼意思嘛,瞧不起我這個遼國皇帝嗎?

面對耶律德光的大聲質問,王峻不緊不慢,從容應對。

回稟陛下,劉將軍從馬上摔下來,把腿摔斷了,所以不能來見你。

耶律德光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馬上賜給劉知遠一支柺杖和一封信。

王峻回往太原的時候,看到柺杖的契丹兵紛紛跳下馬背,鞠躬行禮,彷彿看到耶律德光本人一般。

兒子,我想你了,來開封吧,我們父子相見…,看誰都像兒子的耶律德光給劉知遠一封信,開口就叫他兒子。

劉知遠心中冷笑,把信撕得粉碎。

我自己有爹,不會像石敬瑭那樣,到處認爹。

王峻不僅帶回了柺杖和信,還有重要的情報。

耶律德光借朝賀之名,限制了回京節度使們的自由,不讓他們回到自己的防區。

契丹兵在忙著打草谷,除了開封、洛陽少數幾個城市,中原大地成了他們的牧場。

所謂打草谷是文藝的說法,通俗的說法就是燒殺搶掠。

契丹兵是閒時是民,戰時為兵,而且沒有軍餉。

想得到錢財,要靠自己去搶。

搶得多少,全憑自己的本事。

綜合以上情報,劉知遠和部下們得出了一個結論,就是耶律德光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

富貴險中求,不搏一搏,怎麼知道天下不能姓劉?安重榮不是說過:天子寧有種耶?兵強馬壯者為之爾!

他選擇了繼續按兵不動,冷眼看天下局勢,仍然每天登上城牆曬太陽,只是已經拄著耶律德光賞賜的柺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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