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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別望月樓楚家小姐，執明連夜潛回到羅城，暫住在邊關傳遞軍情的酒肆，送貨的老陳一直是個不多言的人，可在全城宵禁時見到這位突如其來的少年時，也不免多嘴了幾句。
“大人為何深夜來此？”迎進執明，老陳探出頭朝向街上來回看了看，而後轉身搬起木板關緊店門。“是不是有什麼緊急的訊息要送出去？”
“老陳，別緊張。”見到面前粗獷的漢子額頭流下了汗水，執明方知自己冒然前來確實有些不妥，於是說起緣由。“龍騎的人放火燒了望月樓，恐怕明日起，我得陪你老陳在這賣酒了。”
“大人說笑了，這種粗活還是我老陳來做吧。”黝黑的漢子神色緩和不少，但還是保持警惕的站在店門旁，監聽外面的動靜。
“什麼大人不大人的，當初你也是軍中出身，如今不也在這成了送貨的夥計，說起來你到羅城的時間不短，有多久沒回家了？”
“快三年了。”老陳多點亮了幾盞油燈，頓時酒鋪內明亮了許多。
“家中一切還安好？”
“都好，都好。”老陳活動手指的關節籠罩在燭火的周圍取暖，嘴角抿起一絲笑意。“家裡的婆娘還算懂事，這些年安分守己沒惹出什麼麻煩，除了有時候抱怨兒子幾句。”
“老陳，你兒子多大了？”執明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打發這漫漫的長夜。
“估摸著應該和明大人年紀相仿，今年打算讓他參軍呢，先到南方歷練幾年，再看看能不能託關係送進洛陽當個禁軍。”老陳不知為何要對面前的少年說起家事，或許是一個人在這北境苦守了太久，又見執明與自己兒子差不多大，一時間思家之情溢於言表。
“你兒子叫什麼名字？”
“陳小前，他爺給起的名字，這小兔崽子雖稱不上天資聰慧，但自幼隨我走遍北境，繪製邊關地勢圖，後來進入武堂學藝師從兵家大師吳克熊門下，也算是這小子有些造化。”
“陳小前，我記下了，來日若在洛陽碰見，定為他向兵部引薦。”
“哎呦，這怎麼好意思勞煩大人。”老陳起身連連鞠躬行禮，執明不習慣別人的恭維，更何況是一位忠厚老實的漢子，於是乎趕忙換了一個話題。
“老陳，你在羅城潛伏已久，想必對那老城主的事也瞭解一些吧？”
老陳點了點頭，憨聲說道：“我剛從玉門關調來此地時，這座城還歸屬於鬼方管轄，當時我奉命在此監視楚家的行蹤，所以看得比旁人多一些。老城主這個人啊，處事沉穩內斂，這麼多年從不勞民傷財，雖說北境酷寒，可這裡的百姓也算安居樂業。大概半年前，南邊的薩爾堡突然遭受到八荒的偷襲，也是從那之後，羅城開始湧進許多八荒的細作，這些人暗中謀劃了許多事，其中有一位少年令我記憶最深。”
老陳許是說得口渴了，起身到鋪子上取來一壺酒。“我還從未見過有如此膽識與武學的人族男子，就算說那少年是萬中無一的驕子都不為過，在我的印象中當時他僅僅來羅城數十日，便已做到生死令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就是後來的城主吧？”在羅城這段時間，尤其在望月樓那種魚龍混雜之地，關於這位新城主的事蹟可真沒少聽。
“不錯，如果單說這城主之位，他當的屬實不怎麼不光彩。”老陳拿起酒壺，為執明斟上一杯。
“此話怎講？”執明今晚已喝了足夠多的酒，此刻聞到鋪裡窖藏的酒香還有些醺醉，於是擺手回絕了老陳。
“我老陳別的不懂，但有一樣就是在這世間，男的欠什麼都好就是別欠女子的情，一旦沾染上這輩子啊都甭想擺脫。”
“聽起來這少年城主是欠了風流債？”執明不同他人，從來這些風月之事無感，可話趕話談及於此，也只好順著提起一句。
“何止是風流債，那是真正的血債，滿門血債。”老陳飲下一口烈酒，回甘在喉中，咂吧咂吧嘴。“這小子藉著與楚家小姐成婚之際，殺了自己的老丈人和小舅子，暗通八荒一舉攻下了城門，只是苦了那女子啊，一夜之間遭此滅頂大劫。”
怪不得楚家會對那位城主恨之入骨，執明輕嘆了口氣，看著面前的漢子醉意上頭，便沒在多說什麼，獨自走到廂房靠在窗邊，想象著若是荒唐七爺知曉這一切或許就會留下來，而他們在這北境之地相遇也說不定。但不管怎麼樣，這楚家小姐是七爺的朋友，又是兩族聯盟的關鍵人物，所以執明無法避免要捲入這場恩怨之中。
......
羅城早不復繁華景象，哪怕晴天白日之下，滿城也是空無一人，家家戶戶幾乎所有的壯丁都被抓去薩爾堡修築工事，留守在家中的婦孺老人每日食不果腹只有以淚洗面。
清晨一 早醒來，老陳已不辭而別，執明這才酒醒想起昨夜老陳說要回玉門關稟報軍情，暫將這裡交由自己打理，酒鋪的生意本就不好，一方面是老陳無心經營，另一方面客人多了也就變得眼多嘴雜，執明索性將後倉釀酒的糧食取出熬了一大鍋白米粥，把酒鋪開成了粥鋪。街坊鄉鄰聞被這股子米糯的香味引來，一聽面前的少年說免費時，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桌子上有碗筷，大家儘可自取，能拿多少拿多少，等會官兵來了，可就喝不上了。”
眾人眼巴巴的看了看，忙不上說句感謝，呼啦一聲湧入盛粥的隊伍中，長隊一直排到街口，往來之間絡繹不絕的百姓端著熱騰騰白米粥奔走相告，而這吆喝的聲響同樣也傳到了巡街的守軍耳中，一隊輕騎衛隊正驅趕著街口擁擠的人群，向酒鋪的方向走來。百姓們自然不願就此散去，直到那衛隊隊長一腳踹翻了粥鍋，大家才悻悻而去。
“你小子是不是活膩了？”巡查計程車兵啐了口唾沫，大口大口喘著氣。
“大人何出此言，在下若真是活膩了還在這煮粥填腹幹嘛，不如找根歪脖子老樹吊死豈不更好？”
“你是喝粥嗎？分別是發糧！”
“大人此言差矣，這無災無難的，我為何發糧？”執明躺在竹椅上，翹腿嘆笑道：“況且哪一條規定說城中百姓不能喝粥的？”
“別跟他廢話，直接拉去奴營。”一旁衛隊計程車兵下馬上前伸手抓起執明的領口，不料這少兒郎看似柔弱，實則伸手極其迅捷，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那名守軍竟已橫飛了出去，結結實實的砸在了那口打翻的大鍋中。士兵踉蹌的站起身，發現自己身上到處沾著粥水，瞬間便惱怒成瘋，拔刀出鞘就要宰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住手！”在圍觀的人群中發出一聲呵斥，衛隊士兵扭頭望去，只見黑棕馬背上橫跨一名粗壯男子，身負的銀槍幾乎拖在地上，劃出尖銳的刺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