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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其實你知道嗎?”
魏家小宅中,魏無羨抱著懷中的魏李氏,盤坐於地,看著當空的星光,兩行清淚自眼角而下。
“相公。”一隻手還沾染著斑斑血跡,從魏無羨的懷裡探了出來,輕輕擦去了他眼角的淚水,輕聲道:“相公不必忍得如此辛苦,這一切不怪相公。”
“以前雖然也很享受和相公在這屬於自己的小院落裡看星星的時光。”魏李氏停頓了一下,看著魏無羨,那一隻眼中滿是不捨,輕聲道:“但從沒有像這一刻一般這麼幸福,這麼的不捨。”
“妾身不怕死,其實今天在相公來之前妾身一點也沒怕,只是不甘心最後沒能見相公一面。”
“今日一切都是妾身甘心情願,和相公無關,不用太過自責。妾身只恨自己並非人身,沒有給魏家誕下一男半女。”
聽著懷中魏李氏斷斷續續的絮叨著,魏無羨終是再也繃不住,淚水如斷線珠子一般滴落,一顆顆的打在了她的額頭。
“不哭了。”一雙白如脂玉的手攀上魏無羨的臉龐,柔聲道:“你這樣,我怎麼放心走啊!”
言及至此,魏李氏終是再也繃不住,哽咽出聲,道:“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嗯!”
重重的點了點頭,這聲應答,幾乎是魏無羨強行從鼻子裡壓出來的。
“我不值得你如此!”
“相公,你知道嗎?”魏李氏眼中浮現了回憶的神采,用一種幸福的腔調道:“妾身時間不多了,有些事也該是告訴相公了。”
“二十多年前,相公親手埋葬的那具屍骨便是妾身的。相公可能年齡太小不記得,但收身之恩,妾身記得一清二楚,所以這麼多年相公一直問我,當時為啥選擇窮困潦倒的相公,這是最初的原因。”
後面的原因魏李氏沒再說,轉而繼續道:“這些年來,妾身每回都用黃紙疊鶴,也是因為當年相公留於墳頭的是一隻紙鶴,雖然疊的不太好看。”
隨著魏李氏的講述,魏無羨想起了年少時的那一幕:
二十多年前,時令更換,古水突遭暴雨,連下七天,雨後多處地方坍塌,不僅鄉間農戶受了災,那已逝之人,久埋於土的屍骨也是被衝的遍地都是。
那時候魏無羨還比較小,在村外城郊玩耍之時,見一堆屍骨終日暴曬於烈陽之下,動了惻隱之念,就小心拾到了一起,埋入土裡。
因不知道屍骨姓名,何方人士,就用自己折的一隻小紙鶴,放在了墳頭,也算是留了一個記號。
通了,這麼一想一切都通了。
“自己真笨啊,早該想到的。”魏無羨有些懊惱,可也正是一切都想通了,魏無羨心中的悲痛更盛,惻然道:“我與娘子相識於困頓之中,不想生活剛剛好轉的時候……我恨啊,這老天不公……”
一隻蔥白如玉的手指點在了魏無羨的唇間,只見他懷中魏李氏慢慢的搖了搖頭,將頭靠的離魏無羨的心口更近,略有悲傷的道:“好起來的從來不是生活,而是相公你自己。妾身知道這結局已經改不了了,相公你也要接受,日子在慢慢向前的。”
世間事,原本就不像書本寫的那麼美好,多善良的女人啊,最終時刻還在勸魏無羨放下仇恨。
三叔公院子內。
楚陽看著這自從回家就有些反常的兩人,張顯兒悶悶不樂的蹲在一側發呆。三叔公,自從回來後,就雙目無神的坐在他往常一直待著的那根老樹根上,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講真,對於魏氏夫婦的遭遇楚陽也是非常同情的,但是也僅僅是同情,因為無力。
倘若他今天修為高深,倘若今天他有什麼可治鬼修的妙法,也許結果可能不一樣吧。
等等……
突然楚陽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可治陰靈,度化眾人。他想起啦上一世非常有名的一篇經文,被稱作群經之首,萬法之宗的《度人經》。
《度人經》本就宣揚“仙道貴生,無量度人。”如張顯兒所言,道術在演天地造化,引大道之能,挾大道之勢,那麼說不定事有可為。
上次在誦讀《清淨經》時楚陽便已經確定了,這個世界前世的那些經文都是瑰寶啊。或許自己應該去試一試,就算不成,也當送一送這魏家妻子,也說不定有妙用呢?
念及至此,他也不再耽擱,猛地起身,對著那邊發呆的張顯兒喊了一聲“走!”
“幹嗎?”
張顯兒不滿的抬頭,瞪著他。這時張顯兒是很失落的,從今日魏氏夫婦的事後,她就處於極度難過的狀態。此刻,猛聽楚陽一喝,自是十分不滿。
在楚陽說出去魏家後,張顯兒神情中的不滿終於是不再壓制了,徹底躍於臉上,憤慨道:“有點人性好不好,這個時候還去打擾他們。”
“走吧!”
懶得和她囉嗦那麼多,楚陽走過去一把抓住張顯兒的手臂,就這麼生拉硬拽的出了門。
“喂!”
“你不想去送送她?”這句話楚陽是看著張顯兒的眼睛說的,從今天回來後,張顯兒整個人就目光遊離,長吁短嘆的。
腦子有時候不靈光,但也是個善良的人啊。楚陽對張顯兒的印象,又多了一層。
“想,可是最後的時辰,我們難道不應該是留給他們嗎?”
“走,送送吧。”
……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魏家的院前,看著那依舊不忍的張顯兒,楚陽無奈上前打算敲門。
只是手剛放上去,還未用力,就聽得“吱呦”一聲悶響,在這寂靜的夜色下,如此響亮,門緩緩開啟。
他們沒關門!
楚陽有些驚訝,而他身後的張顯兒更是不安的直接低下頭去,一張臉通紅,幾欲滴水。
院門的響聲自是逃不開魏氏夫婦的耳朵,何況在這靜謐的空間裡。
魏無羨抬頭,透過月色依稀可以看到是今日那仗義出手的少年時,那原本灰色的瞳孔閃過一絲詫異,臉上的神情也略微和善,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請二位原諒,妾身失禮了。”一道好聽的聲音傳來,只是聽著很虛弱。
對於楚陽和張顯兒,魏李氏還是非常有好感的,甚至於是感激之情。如果今天不是他們,可能自己都見不到相公最後一面,更遑論上蒼開恩,可以為她爭來這幾個小時的時間。
“我們是來送她一程的……”
張顯兒這話說的很沒底氣,甚至說到最後連聲音都快沒了,整個人更是低頭,不敢直視魏無羨的眼睛。
沒有回應,院裡魏無羨連頭都沒有抬,只是靜靜的看著懷中之人。
“仙長,自便。”
最後還是魏李氏強撐著開口,她還是不忍也不願魏無羨如此失禮。
“貴夫人看情況很不好啊!”
楚陽這句話出口,身後的張顯兒嬌軀一震,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著楚陽。
要死啊!這人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還有點人性嗎?這種話也問。是個人,只要沒瞎都能看出來魏李氏不好,還是很不好。
張顯兒有些惱怒的再次伸手,對著楚陽的腰間直直摸了下去,掐死這個不解風情的紈絝。
魏無羨猛然抬頭死死的盯著楚陽,他沒能從楚陽的眼中看出來一絲不堪的神色,那麼的清澈坦然。
煩悶無奈的點了點頭,繼續垂頭看著懷中之人,看一眼少一眼,他想永遠記住魏李氏的樣子。
“不知道夫人所受之傷是?”
有些疼啊,感受著腰間肉被人旋轉著扭來扭去,楚陽倒吸一口冷氣,儘量讓自己聲音平和。
“大道之傷,傷及本源,怕撐不過一個時辰了。”看著自己逐漸透明的軀體,魏李氏神色有些黯然,開口言道。
大道之傷?楚陽臉色有著一抹喜色浮現,消失的也很快。別人正在悲傷的時候,自己這個表情,不太好。
如果是大道之傷的話,那麼按理論來說的話,應該也能用大道治癒才對。
反正魏李氏已經這樣了,再差又能差到哪兒去,無非就是一個身死道消而已,試一試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做好最壞的打算,楚陽一時間也不在乎什麼了,重新看向魏無羨,道:“我有一法,或可救魏夫人。”
身後張顯兒愣了一下,在她的記憶中大道之傷,那可是無解的一件事啊,魏氏夫妻都已經這麼慘了,這傢伙可別是吹牛啊。看著楚陽,她心中既擔憂,又期待。
“如若能救我妻,魏無羨願以死相報。”魏無羨的眼中的那抹死氣終是消散了許多,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愣了片刻,繼而反應了過來,面露狂喜之色。只因懷中還抱著魏李氏,無法跪拜,只得把整個身子躬低,以頭杵地,雙目泛淚。
“仙長真有此法?”魏李氏有些驚訝,她與張顯兒的認知一般無二,大道之傷還從未聽說有人可治,顫抖的語調顯示著此刻內心的不平靜。
“或可一試。”楚陽沉思了片刻道:“有少許機會,若失敗……”
“敢請仙長施以援手。”此刻的魏無羨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一片浮板,無論如何都得試一試。
“若失敗,也是我妻命該如此,魏某仍感仙長大恩。”
“幫我護法,”
讓魏無羨將懷中之人置於自己身側,回頭對著張顯兒說了一句,楚陽便盤坐於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