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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裡面的生活本來就乏味無聊，尤其是在沒人陪同的情況下，更是孤寂難熬到極致。
相比於馮心還有秋離和陳小白日夜作陪，姜尚的處境便更加艱難。
這數日以來，一直呆在狹窄幽暗的監室內，除了每日進餐時間會來人送上飯菜飲水以外，就再無其他動靜，憋得他恨不得怪聲吼叫出來，弄出些異樣以便惹人注目。
可他還是忍住了。
倒不是他顧及自己的形象，而是他很清楚縱使那般去做，也決計得不到好的結果，反而很可能適得其反。
所以不如干脆放空腦袋，做個沒有思維沒有靈魂的軀殼，如此一來，他便也能好受許多。
事實上，以他目前的記憶狀況，腦海裡面並沒有儲存太多的回憶，放空起來好似不是非常困難的事。
畢竟沒有看過純潔如雪的梨花飄落，就不會去懷念，便也會淡了這份欲求。
人一旦寡慾少求，做到靜心便也不難。
但相反的，欲求越多，心就會越躁動難耐。
而馮心便處在這個狀態。
她想見心間的少年，想到睡不著吃不下。
每當操場活動的期間，她總會摸著一堵高牆發呆。
陳小白告訴她，這堵牆隔絕著男監和女監區。
她只有摸著這堵牆，才會感覺到自己距離少年更近。
再次見到少年已經是在法庭上，她與少年之間的距離最近的時候不足兩米。
然而就這兩米不到的距離卻是無論如何都難以逾越。
沒有任何特色的短髮絲毫不能影響少年逸美的容顏，反而增加了些堅毅的氣質。
只是此刻的少年比上次見到的時候清瘦了很多。
這些她都看在眼裡，心疼的緊，卻不能表現出來，只能與少年相視而笑。
審理採取不公開的形式，過程更是潦草到了極致。
一張簽字按了手印的審訊記錄，一份外賣員蔡敏的自首證詞，以及蔡敏始終一口咬定是姜尚指使她殺人碎屍，便直接敲定了姜尚就是碎屍案的主謀。
而姜尚一直保持沉默。
因為他始終不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殺過人。
作為從犯旁聽的馮心想要替他辯解，然而自身都難保，哪裡會有開口的機會。
其實馮心能看明白，那罪名早就安排好了。
這堂沒有觀眾的秘密審理只不過是走個形式。
辯不辯護的結果都一樣。
從容倒是可以留得自己最後的一絲尊嚴。
審判的結果沒有意外。
蔡敏無期，馮心有期兩年，姜尚死刑緩期一年。
當聽到法庭對姜尚的宣判，馮心徹底崩潰了。
她記得孫薇曾說過，會保證把姜尚救出去。
為什麼審判的結果會是這樣？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這緩期的一年，正是孫薇極力爭取來的，不然的話，將是立即執行。
……
……
按照流程，法院的刑判結束過後，那麼在宏石看守所的日子也就到了頭，是時候轉入文城監獄了。
聽上去好比是搬個家，從一個小縣城搬進了大都市，其實要比搬家來的簡單多了。
沒有什麼傢俱用品，也沒有什麼貴重珍寶，甚至連日常洗漱工具都不需要，只須帶著手上的那副冰涼且散著銀光的手銬，然後在幾名警察的貼身伺候下，被迫性自主登上等候良久的警車，閉上雙眼睡上一覺即可。
兩年的監獄歷程就在眼前，對於馮心來說，只是想想就覺得甚是漫長難熬。
然而一年的緩刑期限，對於姜尚來說，卻又顯得有些短暫，似乎如白駒過隙般稍縱即逝。
如果沒有其他的意外發生，大可以在日曆明年的今日先畫上個圈，然後看監獄高牆上的日升和日落，掰著手指頭度過乏味無聊的每一天，眼睜睜看著那個令人恐懼的圈慢慢逼近，而越靠近那個圈就會越絕望，直至煩躁不耐，恨不得馬上來個痛快。
兩輛警車駛過文城監獄厚實的銀白色大鐵門，然後分作兩路，一路去往男監區，另一路則是去往女監區。
去往女監區的那輛警車裡，馮心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對面的一名相貌普通的女人，彷彿是想要洞穿對方的頭顱，撕碎對方的身體，恨不得將其挫骨揚灰。
而那相貌普通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指證汙衊姜尚的蔡敏。
面對那般如刀般銳利兇狠的眼神，她自然不敢對視，只是把頭深深的埋下去，可是腦海裡卻依然不斷的滋生出無盡的害怕和恐懼。
她當然知道目光的主人是誰，也知道目光的主人此前的身份，更知道目光的主人與那被自己誣陷致死的少年之間的關係。
對方淪落至此，她不可謂是功不可沒。
她無顏也不敢面對對方的任何目光。
此刻的她只期盼自己不要和對方分配到同間監室。
……
……
在押送這邊和監獄這邊進行完簡單的交接以後，被法院判刑的犯人由獄警帶去登記檢查，領取日常用品，然後送去合適的監室。
很不幸又很幸運的，蔡敏和馮心分配到同間監室。
其中不幸是對於蔡敏而言，幸運則是針對馮心而論。
而之所以用到“很”字，是因為這間四人監室目前只有她們兩個居住。
哐噹一聲，監室的鐵門被重重的關閉。
一切歸於安靜，只能聽聞到鐵門外漸漸遠去的警制皮鞋踩踏瓷磚地板的聲音。
當腳步聲消失以後，監室內更是安靜無比，以至逐漸衍生出詭異危險的氣氛。
捧著日用品的兩名女人都沒有多餘的動作，就那麼站在厚實的鐵門內。
室內的燈光明亮，很是簡潔，只有兩張雙層鐵架床、四合一的鐵櫃以及放置日用品的鐵架。
當然鐵架床上放有摺疊非常整齊的枕被。
與看守所的監室不同處在於這裡沒有單設的茅坑馬桶以及洗漱池，相比而言，算是條件更簡陋許多。
明亮的燈光閃了閃，監室內愈發安靜以至凝重。
一隻飛蛾繞著光源沒有規律的飛舞，時不時的狠狠撞擊燈泡，發出微弱但清脆的叮叮聲。
除此以外，便是落根針都能聽辯得出。
一雙毒辣的目光始終釘在蔡敏的身上未曾有半刻的遊離，馮心就是要其一直活在恐懼的陰影下，讓其終日惶惶而不得安寧。
什麼警察操守，什麼職業道德，什麼做人底線，馮心統統不管不顧。
除非立刻馬上證明心間那位少年的清白，加倍的彌補所有少年所遭受的傷害，抓住背後操控一切的黑手，否則她寧願為惡。
反正在這個世界，除了那位少年，她再無親人，便無所顧忌。
被那般寒冷的目光籠罩著的蔡敏內心惶恐至極。
她知道因自己的誣陷從而害得他人無辜失去性命。
但她要救她最愛的父親，就必須要這麼做。
只有這麼做，她才能在瞬間獲取一筆龐大的醫療手術費用，還能讓父親有個富足安逸的晚年。
她並非不知善惡。
但相比於父親，那善惡的取捨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麻繩專挑細處斷，噩運只找苦命人。
這句話沒有道理。
之所以認同，是因為富人的繩子夠粗夠多夠堅韌，是因為富人可以用窮人來擋災，可以拿錢買命。
她做不了富人。
但她可以為富人作惡。
為了父親，她也寧願為惡。
從這點上粗糙的來看，馮心和蔡敏多少會有些相似，似乎都會為了所愛的人不惜一切。
事實上她們卻是有著截然不同的本性。
馮心至少不會罔顧他人性命，多少都會顧及因果。
但蔡敏不是。
她顯然可以為自己所守護之人成鬼做魔。
這樣的人很可怕。
但換個角度來看，她又可悲，尤其在成為魔鬼之後，還依舊未能護住想要守護的那人。
有些東西，就像手裡的流沙，攥得越緊可能流失的越快，可能越想守護一人一世安穩，到頭來大概越發的發現自己很無力。
然而不管馮心和蔡敏同與不同。
至少此刻的她們是完全不能共情彼此的。
馮心不可能去站在對方的立場為對方開脫，現在不可能，以後也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