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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轟”
令人震顫的雷聲從雲層滲透下來,遮天蔽日的烏雲像即將催城的黑甲,散發著強烈的壓迫感。
此時,一道長如裂谷的閃電從雲層之外砸落下來。分裂成一張幽藍的巨網,像是一隻伺機而動的蜘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獵物抓去。電光劃過雨幕,在落雨的滴答聲裡又添了幾許凌厲,似在威懾,又似譏笑。
“黑夜將至,十年過去了,也該變天了。”老者身著灰色的布衣,一雙泛白色的眼瞳嵌入在縱深蒼老的皺紋裡,面似山羊,佝僂著站在窗前,身影搖曳又堅定。
老者身後依稀傳來吶喊聲,而後此起彼伏,如同狂熱的信徒在虔誠的侍奉天主。
“咔嚓”“咔嚓”
鐵門開了,青年男子走在廊道,後面簇擁著三五衛兵,神情肅穆。
隨著腳步聲一踏一踏的迴盪在整個廊道里,那些狂熱的吶喊聲,無奈悲憤的唏噓聲,諷刺戲謔的譏笑聲也漸漸停息。
男子走到最裡面的一間牢房,伸手抵住門,眼瞳裡光華流轉,門開始輕輕的震顫,同時對映出一道圓形複雜的咒印,名為徵羅印。
片刻,男子收手,而門竟開始隱沒,而周圍毫無痕跡,像是本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一樣。
“嘿,父王真是迂腐,為這點事關了你十年,真是…讓人失望吶,哈哈,哈哈哈哈”
“這事都過去這麼久了,又有什麼意義,你來此地不合適吧”老者沒轉身,依舊望著鐵窗。
男子也不在意,用手撫平眉頭,單手放在胸前,深深的躬下去“請主教幫我”
老者回頭瞥了一眼男子,木納的眼神透露著驚訝。“你知道代價?”
“無所謂,放棄了才能擁有更多。”男子直起身來,看著手指輕輕攥住,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老者點了點頭然後並指一抹,空中頓時浮現圖影,“那你去準備吧。”
影象一幀一幀閃過,窗外的電光依然肆虐,牢房外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城堡,城堡的尖端有一個球形鏤空的鐵具,裡面篆刻著複雜的符文,符文周身瀰漫著狂暴的能量,這能量牽引著那張鋪天蓋地的巨型電網,一點一點的蠶食著。
雷聲更大了,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因為那符文也加快了吸收的速度,外表像是暈染的霓虹燈,又披了一件水波煙波般的膜,美麗至極,又危險無比。
如果有人忍不住想將手伸進去,那他就可以見識到自己的手乃至全身是怎樣一點一點化成灰燼。
……
一條幽暗的巷子裡,兩邊的窗紗透露一些橘色的光芒,照著路上奔走的行人,零散著的黑色的紙傘奠定了沉默的基調。
沒過多久,這種氛圍就被打破了。
雨夜裡,一個穿著明黃色裙子的女孩拉著白衫男孩飛快的逃跑,時而撞到一些遊人,惹來怒罵。
女孩神情悲涼,眼底還有揮不散的驚恐,她不敢回頭看,她怕那個黑衣人會抓住她。而男孩雙目開始渙散,頭上青筋暴起,但沒有用,他眼睛裡的光芒已經消失了,隨後身子一軟,連累女孩摔倒在地。
“諾克,諾克,你怎麼啦,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女孩顫聲嘶喊著。眼角的淚水混雜著雨水止不住的流。路邊也引來一些好奇的人開始談論起來。
似乎女孩的呼喊有了效果,男孩皺了皺眉,像是聽見了聲音,又覺得是幻聽,聲音明明在耳邊,卻像隔了千里之外,依稀朦朧。
而此時人群不遠處,一個披著黑色大衣,頭戴黑色禮帽的男子不緊不慢的跟上來。
“噠,噠,噠…”皮鞋的聲音本是低沉的,卻像是重錘敲擊在大鼓上,男孩開始搖頭,似乎受不了,緊隨著呼吸開始湍急起來。
在黑衣男人開始撥開圍觀的人群時,女孩全身顫慄,手臂鼓起來很大的力氣拉著男孩後退,男孩也猛的抬頭,眼神流露出茫然和疑惑。
諾克還來不及思考就被女孩牽引著逃跑,看著路邊撐傘的行人,看著牆壁上反射著昏黃的光芒,看著後面那個黑衣人不緊不慢的跟隨,最後看向前面那個牽著他手,帶著他不停跑著的女孩。
諾克不由得苦笑,呵,沒想到再一次跑起來是在這樣的情景。
上一世,出車禍被撞後他就癱瘓了,只能終身與輪椅相伴,一整天都渾渾噩噩,盯著窗臺發呆。
他的家人和朋友也嘗試帶著他從消極的情緒裡走出來,結果反而江河日下。
後來,他買了毒藥,就在生日那天,他喝了些酒,流了些淚,看著點燃蠟燭的小蛋糕,上面描繪著他的十九歲。他像往常一樣,許了一個願望,然後吹滅。而他的一生也隨著蠟燭的白煙飄散而去。
……
不知跑了多久。
“呼,呼…停,我跑不動了,你先停下來”諾克開始很是享受,但後來就感覺到震驚,這個女孩明明也累的不行,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能堅持跑下去。諾克也只能先叫苦道。
女孩見狀速度稍緩,瞥了一眼身後,確認人還沒追上來後便舒了一口氣“不能停,累了我牽著你跑”
諾克立馬搖頭,他搞不明白現在什麼情況,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都快跑斷了,好不容易重生一次,還要折磨自己,還有更慘的嗎?
“為什麼要跑?你先停一下,呼,有什麼事你跟我商量一下啊”
女孩聞言立馬鬆開了手,退後一步回頭盯著他的眼睛,顫聲說道:“諾克,你還記得我的小名嗎?”
諾克迷糊了,他剛重生來到這個世界,連這個女孩為啥帶他跑都不知道,哪裡知道她的小名。
諾克雙手撐著膝蓋猛吸了幾口氣,腦袋還有一點昏沉,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女孩要這麼問,他還是搖了搖頭。
“啊,為什麼,你不是諾克了,嗚嗚嗚”
女孩滿臉悲傷,顧不得身體的疲憊,扭頭就跑。
諾克感到詫異,眉頭緊皺。
女孩拉著他跑,很明顯女孩應該認識男孩,那麼剛才肯定發生了什麼,讓她確認這個男孩已經死了,且男孩已經鵲巢鳩佔。這麼說,豈不是她知道我是重生者了?
大雨順著身體沖刷而下,寒冷的風息吹打著他的臉龐,身子不由輕顫起來,諾克收回了思緒,看著身後的巷子,有種熟悉的感覺瀰漫在心頭。
諾克身體放鬆了一會,恢復了不少氣力。
然後走到牆壁幾米遠,一鼓作氣,抬腳擦著牆壁,雙手死死的扣住牆縫,小臂青筋暴起帶著身體向上攀升。
巷子很深,但樓層也很高,沒有錯雜的路口,諾克只好藉助牆縫,用力的向上翻越,他沒有女孩的毅力,肯定跑不遠,所以他只能爬上去,如果摔下來,恐怕就再沒機會了。
諾克的手指開始磨損,指甲已經見血了,但也終於爬上了最高簷,翻轉過去,身體垂直下墜,砰的一聲,濺起不小的水花。
幸好,這地方有個水坑,不然得摔慘了。撥出一口氣,然後撐起身來,走向一處遮蔽棚子。
黑衣男子駐足看著諾克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如貓戲耍完老鼠一般,滿足的笑著。“多有趣啊,逃的真快呀,哈哈哈”
……
日光從極遠處撐破雲層,天空也由晦澀變得清明,雨滴稀稀落落,路人也推開門窗,各自奔走,一切又彷彿換了模樣。
陽光照耀在枯樹上,枯樹旁邊冒出一根小芽,遠處忽然飛來幾隻烏鴉,在枯樹旁盤旋著。
女孩的趴在了枯樹旁的草地上,胸膛無力的起伏著。她的目光開始像諾克那樣,不停的渙散著,她想咬牙堅持,不想死。
可沒有人會幫她了,腦海裡也開始回想起她的爸爸媽媽,但記不清模樣了,爸爸媽媽在她五歲時去世了,她只有爺爺了,還有諾克,這是她小時候唯一的玩伴,生活也不會很苦,她還想吃爺爺給她做的糕點。可她爺爺不久前被那個黑衣男子殺了。
她渙散的眼睛裡流出淚水。她也緩緩的吐出最後一口氣。
“唉,何苦啊”一個老者抱起她,走向山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