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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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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獸谷,紫竹居。

一個斗笠老翁獨自跌坐在居處不遠一塊礁石上,持竿垂釣,盤石一般一動不動。那釣竿下空無一線,下方卻圍聚了大群的游魚,爭先恐後朝亭邊擠來,彷佛在搶奪著什麼。

遠山蒼翠,近湖瀲灩,靜謐如畫。

突然,湖面上一道微光閃過,出現了一個籠罩在煙霧中的人影,躡虛踱步而來,瞬息就到了老翁眼下。

“一歧,二十年不見了。”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一歧老人依舊巍然不動,並不為來人驚現而震驚,只是收回了釣竿,取下斗笠,支起了龍頭杖,大石下的魚群也悄然散去無蹤。

“當年不該告訴你太多,你此來莫作那妄求之事……”

來人一聲長笑,身外的霧氣漸漸散開,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張俊美絕倫的臉龐,十七八少年模樣,手臂長過膝,身材頎長,一身素白滾金蟒袍,就這麼飄立碧波之上。

“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麼?”

一歧老人一怔,望著來人陽光一般的笑容,剛要出口的話被堵在了喉嚨裡,龍杖一杵,人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在百丈外的榭亭中。

幾乎不分先後,兩人同時對坐一方。

“你修為又大進了,那一支血脈果然得天獨厚。”

“是嗎,我並不以它們為榮呢。”

少年的聲音有些冷,顯然有些不悅,英俊至乎邪異的臉上笑容瞬息凍結了。

一歧不緊不慢取出一套茶具,烹起了茶水,動作行雲流水,彷佛演練了千百次一般。少年靜靜地看著,神色凝定,似有用不完的耐心和意志。

片刻功夫,兩隻雲煙繚繞的翠玉盅,分置兩人桌前,一股難以言喻的香息瀰漫亭內,凝而不散。

少年傾身微微一嗅,回味半晌,道:“濁龍涎移植這萬獸谷後,卻是沒了靈氣,看來是忘不了根啊。”

一歧聞言身子一顫,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見兩道細長的乳煙,悠悠從玉盅耳孔飄空而起,入鼻而逝,端的古怪無比。

“世間萬物輪轉,自有其因,若偏執求果,無異螳臂擋車。你的來意我大約知曉,老夫想來會令你失望了。”

少年燦爛一笑,細挺的鼻樑,修眉入鬢,乍看若女子一般,但觀其氣度,卻絕不會有所誤會,一股暗蟄的狂傲霸氣隱隱在其高闊的眉輪間,配合他那雙金色瞳孔,讓人難以直視。

“一歧,你看來真的甘心一輩子守候於此,為崑崙賣命?”

“師尊之大恩大德,一歧這一世也難報。”

一歧老人垂眉肅穆,聲音低沉,有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少年又是一陣輕笑,合掌輕撫,忽探手按在石桌上,道:“一歧,你可知道當年誰拆散了你們一家,天各一方?”

一歧老人默然不語,目光卻是掃了一眼遠處。

“正是你那尊崇無比的師尊。”

少年滿心以為一歧會無比震驚,誰知等來的卻是波瀾不驚,一歧老人徐徐道:“師尊飛昇前,就親口告訴我了。”停下看了少年一眼,又續道:“我父背叛崑崙,造下殺孽,按律該死,師尊一力保全了我,這足夠了。”

少年金陽一般眸子沉凝了好一陣,才道:“那你生母呢,她身在陽岐山下日夜受苦,已近五百年之久……”

一歧臉色微變,正待開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兩人皆同時閉口不言。

“老鬼,也會有人上門找你啊?”

話音方落,一人一鳥奔進了亭內,一個照面,各自驚疑不定。

“是青鳥?”少年目露奇光。

“你能認得本鳥,算得有見識,嘎。”青鳥停在楊真肩上,撲騰著翅膀,老氣橫秋道。

少年哂然一笑,目光轉到了楊真身上,略一過目,就漠然移了開去。

楊真與華衣少年目光一觸,彷佛迎面撞了一堵牆,一陣頭暈目眩,不自覺地退開了半步,心中驚駭不已,不由暗忖哪兒來的這般修為之人?

舉目卻瞧見一歧袖手端坐,神情凝重,透露著幾分別樣,與往常泰然處之大有不同。

“青鳥,你又跑老夫這裡來偷食了?”

青鳥長喙一扁,歪了歪頭,卻是不理一歧,直盯著亭內的華衣少年,嘰咕著高嚷道:“咕,你的氣息很古怪。”

少年臉色一變,金眸掠過一線殺機。

一歧一見不好,揮杖一點,一泓乳光漩動,楊真和青鳥同時消失在虛空中。

“你收的徒弟?”

“不是。”

“看來你的確變了很多。”

“陽岐山的射陽星密陣,非你等可以妄破的,他們即便再度出世,也只能帶來浩劫,無論對誰……你還是哪裡來,回哪裡去。”一歧說著,站起了身。

少年臉色一沉,也起身道:“我來,只是看在往日情分上,路從來不只一條。”

話音未落,他倏然拍出了緩慢無比的一掌,潔白晶瑩的手掌如脂如玉,然而那掌甫出,卻詭異地驟現在了一歧的天靈蓋。

一歧老人間不容髮迎上,兩掌交接。隆隆悶雷聲起,兩人間,電光迅閃。

榭亭所在方圓十丈內瞬間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彷佛天地被抹去了一塊。

整個湖泊微微顫慄,微波跳動,一圈圈盪漾開去,萬獸谷四方飛禽走獸四散奔逃,彷佛大難將臨一般。

片刻後,湖邊黑暗深處,升騰起隆隆煙雲,瀰漫天地。

待一切風平浪靜,湖泊上空彌煙嫋嫋,而湖上殘垣處,只剩下一個矮小的老翁。

※ ※ ※

而此時,楊真和青鳥正待在一個不分黑白、乾坤顛倒、渾渾沌沌的古怪天地之中。

八方天際燦若星河,彷佛近在咫尺,觸手可摸。若是飛奔跑跳,卻幾在原地未動;凝神一察,身周皆是混沌蒼茫一片,無有遠近,上下、前後之分。

人和鳥一個飛、一個跑,忙了半晌,都徒勞無功,雙雙歇下,你眼望我眼。

楊真小心試探道:“我們不會死到了陰間吧?”

青鳥順下一身翎毛,蹲地垂頭喪氣,滿副倒黴相,聞言不悅道:“呸,呸,呸,晦氣,你小子摸摸自己還是不是肉長的?”

楊真使勁地掐了自己一下,生生的疼,鼻子也呼哧有聲,不由暗罵一聲,又道:“好像是一歧那老鬼把我們弄到哪兒去了。”

青鳥眼珠轉了一轉,側頭道:“外面那個長的像女人的傢伙,很古怪,那氣味久遠的讓本鳥想不起來了。”

楊真聞言嗤笑道:“別打岔,青鳥前輩神通廣大,這麼點小場面就扛不住了?”

青鳥氣鼓鼓道:“本鳥若不是很久以前在西陸洪荒跟一條小蛇鬥傷了元氣,哪會如今這般狼狽,嘎。”

“小蛇?”楊真嘲笑道:“這樣看來,鳥前輩也不比一歧老鬼那隻會講話的鸚鵡強多少嘛,哼。”

青鳥氣的兩眼翻白,一個跟頭就翻了過去,兩爪撓空,露出青白的小肚子,作了個暴斃的模樣,讓楊真忍俊不禁。

一人一鳥又好生鬥了一陣嘴皮子,俱感無聊,沉寂了下來。

在這奇異的天地中,靈氣比外界充足百倍,楊真索性打坐練起了功,青鳥也凝成一大團青光,不住伸縮,彷佛在吞吐著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一人一鳥陡然驚醒過來,卻發現身在一間竹舍內,而一歧老人正跌坐在他們身前,外間薄有曦光,廳中清光綻然一片。

“老鬼,怎麼回事?”

“本鳥正睡的舒服呢,真是討厭的傢伙,嘎。”

一人一鳥紛紛抗議,拿眼盯著一歧老人,給個說法,卻見他灰褐的麵皮慘白一片,神色木然,從不離身的龍頭杖也丟在一邊。

“九州怕又一場浩劫將起啊,老夫只能盡力而為了。”一歧老人眯開眼袋,放出一道清光,聲音帶著無限疲憊,彷佛沉睡了千年之久。

“本鳥才不管劫不劫的,說,你把本鳥弄到哪兒去了。”青鳥飛騰起來,繞著一歧頭頂兜著圈子,叼個不停。

“芥子納須彌,光陰斗轉,乾坤封印。”一歧慢騰騰地話音剛落,他身前就出現一個巴掌大小的奇形寶印,通體黝黑深重,隱約有著玄奧的咒紋,法度難明,其懸浮在半空,流轉著淡淡的銀光。

“是個法寶,是不是乾坤袋那種東西?”楊真頓時來了興趣。

“無知小兒,乾坤袋能裝本鳥進去嗎?”青鳥撲騰著飛開少許,彷佛不屑與楊真為伍。

“此乃一件上古神物,其內自成天地,可生息於內,且尚有許多奧妙之處你日後自知,非是所謂乾坤袋、法囊之類的儲物法寶可比擬的,呵呵。”一歧微微一笑道。

“這法寶……本鳥好像聽姬丫頭說起過,怎麼就想不起來呢?”青鳥落到一歧肩上,眯著賊眼亂轉。

一歧不理青鳥的嘰咕,細察楊真片晌,探手一圈,那乾坤印瞬間變成一道芒點,凝定半空,忽然,飛射出一道銀光直擊向楊真的印堂。

楊真霎時眼冒金星,紫府一陣波濤翻滾,額上滾燙難言,全身血氣浮動,同時有一道“封”字法訣清晰浮現腦際,他感覺到自己眉心彷佛多了什麼東西,卻又無從捉摸。

好一陣平復下來,卻見一人一鳥直盯著自己,彷佛他臉上生了朵金花。

“你我雖無師徒名分,但這一載以來,老夫多年所悟的蒼茫之道已播種你心間,能有多大成就,全憑你的造化。至於這乾坤印與老夫無緣……傳承於你乃是天定,你安心便是。”一歧老人說著,輕聲一嘆,又道:“此寶神秘莫測,你修為尚淺,且不足掌其本源,老夫暫且以法力攝定在你的祖竅,當能驅使一二,你試試看。”

楊真凝神躊躇半晌,目光轉向一旁几上臥著酣睡的小金猿,念動法咒,只見一道銀華閃動,連幾帶猿都消失了;念再起,一切恢復原樣,只是驚醒了小金,它不滿地咭叫兩聲,又迷糊了過去。

青鳥怪叫著飛起,忽然發現一道不懷好意的目光盯向了自己,來不及抗議,就回到了早間待過的混沌虛空,轉眼又被送了出來。

“這東西太寶貝了!”楊真忍不住狂喜大叫道。

“少見多怪,咕咕……”青鳥昏頭昏腦中,見楊真不滿地瞪著它,趕緊撲騰著飛得老遠。

“呵呵,這是你的緣法。”一歧捻鬚一笑。

楊真定定地看著眼前飽經滄桑的老人,想說些什麼,嘴巴動了動,終究是沒說出來,只低聲道了謝。

這些日子以來,他早把這老人當成了半個師父,聽他這樣一說,想來是要趕自己離開萬獸谷了,不禁有了幾分惆悵。

青鳥待在舍內窗欞上,看了看兩人,拍拍翅膀,不滿地嘰咕了一聲。

“青鳥,這幾年你可沒少在老夫這裡偷食,晚些時候,你替老夫將這娃娃送回玉霄峰。”一歧睨了它一眼,悶聲道。

“哇,誰希罕你那幾根破草爛花,本鳥到這谷裡那算是賞你面子,當年你師父見了本鳥也要客客氣氣的。”青鳥撲騰飛了起來,又落到了楊真肩上。

“好像王母峰的不死樹最近一次開花誕果有三百年了吧,聽說這回結了三個,有不死實這等好東西,你怎捨近求遠?”一歧瞧著青鳥道。

“嘎,是快落果了,本鳥未必有份呢,咕咕。”青鳥垂頭喪氣地嘰咕道。

“那不死實有什麼好,吃了真能不死?”楊真奇道。

“尋常修道人食一顆長千年道行,遇天劫更是天魔無懼,就是愚頑不化的人也能在百年內飛昇,是令整個修真界垂涎的無上聖品啊。”青鳥嘖嘖嘆道。

“青鳥前輩,您老修煉了幾萬年,就算沒那不死果,也該飛昇了吧?”楊真扭頭挨近青鳥,故作親熱道。

“咕……本鳥,這個,覺得還是人間好,咕。”青鳥顧左右,言其它,眼珠子亂轉。

“呵呵,妖類修行極難也極易,天生親近天地,只是孽氣太盛,難擋天劫。”一歧老人笑咪咪地看了難堪的青鳥一眼。

青鳥氣呼呼地咕咕哼唧,撇頭不理兩人。

“老夫要西去一行,你好自為之吧。”說著,一歧老人取過行裝,領過驚醒的小猿,徑直出門而去,臨別前看了楊真一眼,忽駐足道:“小傢伙,老夫還有一道傳書玉符託與你,由你轉交給太昊峰的一元。”

話音嫋嫋,人已穿門遠去。

一人一鳥追出去,卻見湖心一陣白色光圈泛動開來,在初陽沐浴下,一歧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湖心。

楊真站在紫竹居外呆了半晌,這才發覺不知何時手裡多了一隻指長白玉符。

四顧一番,這才發現一夜間,湖上光景已有了大變。

老鬼與那人究竟發生了什麼?太昊峰一元又是誰?難道……是崑崙派掌門真人,師父的師父,師祖?

楊真捏著信符想來想去,大吃一驚,腦子裡頓時亂作一團,待左右一瞧,卻找不到了青鳥的蹤影,跑到湖邊,連叫喚兩聲。

這時,湖中又泛起了一陣波光。

片刻後,一道青光從湖中沖天而起,伴隨著一聲熟悉的怪叫傳來,只聽青鳥氣急敗壞道:“這湖底竟有傳送仙陣,一歧老小子就從那裡遁走了。”

同時,那道青光停在了楊真身前,光華一閃,青鳥現身。

“什麼傳送仙陣?”楊真伸掌託上青鳥,不解道。

“這崑崙仙府所在有彌天仙陣守護,妖魔無路,若是無道門心法護身和開山法訣,休想隨意出入,這上古幾近絕跡的傳送仙陣偏就能隨意出入仙府,嘎嘎,想不到這老小子還留了一手。”青鳥嘰咕著,頗有幾分驚歎之意。

“你下去,沒碰到那條青蛟?”楊真又奇道。

“嘎,本鳥不識水性,才懶得跟它糾纏,它要敢上來,看本鳥不剝了它的皮。”青鳥小小頭顱一歪,大言不慚道。

“喔,打不過,就打不過唄,找藉口。”楊真輕捏住青鳥的鳳翎,將它往空中一丟,頓時惹來青鳥一陣怒罵。

楊真歡叫一聲,沿湖一溜煙衝自己居處飛掠而去,青鳥盤旋一陣,也追了上去。

他終於可以離谷了。該給師兄他們帶些什麼好呢?

※ ※ ※

山谷莽林之上,楊真御著剛祭煉功成不久的仙劍,晃悠著緩緩飛行,時有險情,青鳥待在他肩上不住訓斥,人鳥都有些膽戰心驚。

“笨小子,要用心神同一。你小子法力太弱,偏生個子那麼大,本鳥受不了。”

“讓你馱我飛,你又不肯,死畜生!”

楊真怒聲回頂,這一分神,劍光頓失了準頭,連人帶劍呼嘯著往下衝去,只見茂盛的森林不住在眼前放大,轟轟轟,連撞折三株巨木,轟起一天土暴木屑。

“笨死了,臭小子想謀害本鳥啊,咕咕。”青鳥墜地前,拋下了楊真,自顧飛了起來。

“啊呀,要命啊,都是你這隻死鳥……”楊真倚在一株松木旁,望著繽紛落下的枝葉碎屑,不住哀嘆,他有罡氣護體,劍光開道,倒是沒有骨肉損傷,只是狼狽的緊。

“起!”一念及起,不遠斜插入土的青木劍嗡聲一顫,倒飛了出來,懸在楊真眼前,散發著淡淡的青芒。

“笨小子還是兩條腿跑路吧,等你結丹了再飛。”青鳥盤旋著落在一旁大樹橫丫上,掃興道。

楊真氣惱的不行,丹田的異狀令他十成修為頂多能使用三成,御劍總是力不從心,一咬牙鼓盪真元,飄身而起,落到飛劍之上,人劍合一。

劍身內靈力泊泊流轉,法陣祭起,一道將近兩丈的劍光橫生林間,楊真劍訣一指,又清嘯著衝上了天,青鳥展翅悠悠跟隨在後。

半炷香功夫,已經飛臨萬獸谷邊緣的環山群,峭壁橫生,劍光不住斜斜拔高,漸漸有了雲氣,下方的密林只剩下莽莽一片。

這時劍光突然顫悠起來,直若喝多的醉漢一般不住打擺。

“不行了,青鳥,快幫我……”

“咕,本鳥從不做賠本買賣。”

“好啦,我答應你,以後有寶貝第一個就想到你,哇,救命啊--”

人鳥討價還價間,劍光一個翻滾,直跌了下去,下方千丈天淵,疾風呼嘯。

“咴--”長空昂揚的青鳥唳鳴一聲,轉眼燕雀變成了鳳凰,巨大的鳥身彷佛一片青幕翩然從高空旋飛回落,穩穩地將人劍分離的楊真接住,接著張嘴噴出一道青煙,靈蛇一般將靈光渙散的飛劍收了回來。

楊真一把抱住青鳥長長的脖子,埋首它頸項翎毛中,好半晌,才驚魂落定。

“死鳥,一點前輩風範都沒有。”

“坐穩了,看本鳥的。”

一人一鳥拌嘴中,直衝上了雲霄。

※ ※ ※

崑崙仙府,雲海之上。

兩道劍光悠悠並行,在萬里雲煙中時隱時現,附近有幾座插天雲峰,遠近屹立著。

長空之上的乃是一男一女,俱是崑崙仙家弟子,兩人正一路漫行,言笑晏晏。

“清兒師妹,不知道師兄有否機會一觀令尊新創絕學?”

“楚師兄言重了,小妹修為淺薄,只怕貽笑方家。”

“看來為兄要在崑崙峰會上才有機會見識了。”

“師兄,前面好像有人來了。”

確實有人來了,不過,兩人首先入目的是一隻碩大無朋的怪鳥,展翅怕不有三五丈,如履平地一般悠然翱翔在雲空,閒適自在,雲中漫步一般。

古怪的是有一個人趴在大鳥的背上,讓巡守的兩人好奇心大起,不由加速趕了過去。

“青鳥,別打盹兒,有人來了。”

“咕,有人?”

青鳥顯然認為馱著人飛是很丟面子的事,翅膀一收,猛然加速,若離弦之箭往一側直衝了出去,怎奈那兩道劍光已逼的很近,轉眼掉頭就貼了過來,伴行一旁。

“慢點,死鳥。”楊真險些脫手摔了下去,青鳥梟叫一聲,張翅緩了下來,怒目炯炯地盯著來犯的兩人。

“敢問尊駕是哪座仙峰的弟子?”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楊真目光卻定在了更近的綠衣女子身上,目如秋水,眉似遠山,翠袖凝芳,仙衣飄飄,神采更顯豐盈照人,不正是蕭清兒是誰?

這分明就是這幾年來,無數次在他夢中徘徊不去的溫柔身影。

一時間,他看的痴了。

“青鳥前輩,久違了。”蕭清兒並未認出楊真,五年之隔,已成長為茁壯男兒的楊真變化之巨,怕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咕咕,是你小丫頭啊,那個壞丫頭可好?”青鳥扭頭瞅了楊真一眼,有些彆扭道。

“這位是?”蕭清兒微笑著點頭,目光轉向那呆盯著她的少年。

“師姐……”楊真艱澀地低叫道。

楊真的聲音不高,蕭清兒卻聽的一清二楚,大是訝然,再仔細瞧去,只見那少年鼻挺通天,劍眉虎目,輪廓清奇,印堂處有一道奇異的銀色鍥形印記,帶了幾分神秘。

“你真的,真的是小師弟?”半晌,蕭清兒不能置信地驚叫了出來。

“是我啊,蕭師姐,我回來了。”楊真見蕭清兒竟不認得他,登時沮喪不已。

蕭清兒神情說不出地驚喜交加,拿眼不住打量著變化了很多的楊真,突然大喊道:“聽說你到萬獸谷去了?”

楊真一愣,苦著臉回喊道:“去年龍門大會我等了好久,師父和師兄也沒來,後來一個老頭把我帶走了。”

蕭清兒忽板起了臉,冷哼道:“這樣你就入了萬獸谷門下?”

楊真臉色一變,委屈道:“我可沒拜一歧老頭為師,只是在那兒待了一年。”

蕭清兒頓時喜出望外,嗔道:“那你為何不回來?”

“清兒師妹,為何不引薦一番?”一旁被冷落的男子插口道。

“呃,請師兄包涵,小妹一時驚喜過甚……這是我爹收的關門弟子楊真。”蕭清兒向一旁並駕齊驅的白衣長袍男子歉然引見道。

“在下太昊峰楚勝衣,見過楊兄。”

“見過楚師兄。”

楊真這才從師姐身上移開了目光,細細打量一旁御劍緩行的男子,愈看愈驚,如此風神俊朗、氣度不凡的仙家弟子,他尚是首見。

此刻,他與蕭清兒御劍一雙,男的瀟灑從容,女的清麗脫俗,仙袂飛舞中,經天伴行,正是相得益彰,他不知怎的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心裡頓時酸溜溜的,一顆火熱的心涼了大半。

“楊兄竟得神鳥相伴,羨煞旁人啊。”楚勝衣說著,指換劍訣,一個迴旋就馳落到了楊真另一邊,不帶分毫煙火氣息。

“小弟修為不足,才讓青鳥前輩送上一程。”楊真無精打采地自嘲道。

“咕,算你小子有良心。”半晌不搭話的青鳥嘰咕了一句。

“清兒師妹,既是如此,你今日早些回山吧,師兄替你代巡一程。”楚勝衣見師姐弟重逢,主動大度道。

“這樣怕不合規矩罷。”蕭清兒訝然應道,心下卻對這師兄好感倍增。

“一切自有師兄擔待,改日師兄上門請教,莫要閉門不見就好了,呵呵。”楚勝衣爽朗一笑,衝兩人揮揮手,他踏身的劍光劇盛至足有十丈餘長,人劍驀然加速,清嘯聲中,迅速排雲遠去,聲勢無比驚人。

“楚師兄說笑了,改日小妹定當奉陪。”蕭清兒甜美的聲音遙遙傳了過去。

“臭小子,看看人家……沒得比啊。”青鳥頗不識趣道。

“楚師兄是太昊峰掌律真人紫霆師伯的門下,在我們這一輩裡修為數一數二,師姐我也差的好遠,你不必難過。”蕭清兒看著楊真出神地望著遠去的恢弘劍光,安慰道。

“死鳥,快飛!”楊真猛地揪了青鳥的翎毛一把。

“嘎--”青鳥鬼叫一聲,猛然筆直俯衝了下去,頓時嚇的楊真哇哇大叫。

蕭清兒嬌笑連聲,纖手輕舞劍訣,也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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